F-35B 战斗机坠落前的 41 秒

坠机| 2025-04-01

1. 决定

海军陆战队上校查尔斯-“特雷”-德尔皮佐开始下降时，北查尔斯顿上空乌云密布。那是 2023 年 9 月下旬的一个周日下午。德尔皮佐的双手紧握着 F-35B 闪电 II 战斗机的控制杆和油门，这是美军最先进的隐形战斗机，是一台耗资 1.36 亿美元的超级计算机。F-35B 可以像直升机一样悬停，德尔皮佐计划利用这一技术进行着陆。

德尔-皮佐刚刚与第二名 F-35B 飞行员完成了一次飞越大西洋的训练飞行，在时速高达 500 英里、重力为七倍的情况下练习战术。他需要体验这种喷气式飞机的优缺点。48 岁时，他已是一名上校，正准备在亚利桑那州尤马指挥一个中队，这是一项引人注目的任务，目的是微调海军陆战队的航空战略和程序，包括 F-35B 的战略和程序。

当他接近查尔斯顿空军基地时，他知道会遇到一些颠簸。预报员早些时候说天气会好转，但事实恰恰相反。厚重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向他移动。他穿过了一些乱流，机舱罩上出现了降水条纹，能见度为零。他利用仪器穿过了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的。飞行员经常在这样的乱流中仪表着陆。

F-35 上装满了仪器、摄像头和传感器，所有数据都被输入到与他价值 40 万美元的头盔显示器相连的计算机中。头盔本身就是一个工程奇迹，为每位飞行员量身定做。它有一个深色的面罩，可以显示喷气机的速度、高度和目标信息，所有这些都会随着他的头部移动。飞机底部安装有摄像头，可将视频流传输到遮光板上。如果他向下看，这种数据和光学的融合可以让他看穿飞机光滑的鲨鱼灰色外壳。

下午 1 时 32 分 05 秒，他的头盔突然闪了一下。那是什么？飞机似乎没有问题。紧接着，遮光板上闪烁出各种警报。飞行控制系统、航空电子设备、冷却系统、导航、全球定位系统和通信系统都出现了故障。声音警报响起：“呜”、‘呜’、“呜”。然后，头盔和主显示屏变暗，声音警报停止。大约 15 秒钟过去了。

军事飞行员被教导使用 “OODA 循环”–观察、定位、决定和行动–快速做出决定。目标是以比对手更快的速度完成循环的四个阶段。在这种情况下，德尔皮佐的对手是天气和他的飞机。头盔显示屏再次闪烁。他运行了一个循环。观察，确定方向喷气机仍在云层中，距离地面约 750 英尺，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滑行轨迹正在下降，速度约为每分钟 800 英尺。决定，行动：执行错过进场程序，远离地面。

他向后拉杆爬升，向前推油门以获得推力。升起起落架。按下按钮，喷气机从垂直模式转换为常规模式。然后头盔显示屏又暗了下来，好像在重新启动。他试着用无线电呼叫僚机和控制塔。没反应通讯中断。接着，显示屏闪亮起来，伴随着另一场警报风暴，超过 25 条信息告诉他，喷气式飞机遇到了大麻烦，而且情况越来越糟。呜，呜，呜。

大约 30 秒过去了。

头盔和主显示屏第三次失灵，现在情况不同了，好像永远断电了。仪表消失了，窗外一片灰暗。飞机有反应吗？他把油门拉了回来。他瞥了一眼两腿之间的小型备用面板。他听到了马达减速的声音。是发动机吗？他感到机头向上倾斜。他感到有一种坠落的感觉。他仍然看不到地面。他还在基地上空吗？树林上空？

41秒决定，行动飞机要飞到树林里去，我也要跟着去。他迅速伸手从两腿之间抓住黄色把手，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

然后拉起。

2. SEMPER FI

一个决定一旦付诸行动，总会改变你的飞行轨迹。而对于战斗机飞行员来说，决策是以马赫数的速度做出的。为了更快地做出决定，飞行员要像专业运动员一样进行训练，做一个又一个动作，直到重要的决定能够直观、即时地做出。

有效的程序是关键。从本质上讲，程序是基于人们过去采取的行动，这些行动被证明是好的，是值得在未来重复的决策，尤其是在压力下。程序到位还意味着，当出现意外时，只要你遵循了预设的规则，你就会受到保护，而不是惩罚。所有这一切都会让你和你的部队成为更快、更自信的战士，尤其是在战斗中，因为猜疑可能是致命的。

德尔-皮佐就是在这样的系统中成长起来的，作为一名驾驶 AV-8B Harriers 的年轻海军陆战队员，他也遵循着这样的系统。他曾在 12 架不同的军用飞机上训练和飞行了 2800 多个小时，其中 759 个小时是在战斗中度过的。这个系统让他不断晋升，获得了国防高级服务勋章、功勋奖章、青铜星章和 19 枚航空勋章。正是这个系统将他推上了梦寐以求的指挥岗位。他的上级说他有朝一日能成为将军。只有其他海军陆战队员才能真正理解，这种制度给了他深刻的归属感。永远忠诚

在一架失败的隐形战斗机驾驶舱里的41秒钟后，这个系统背叛了他。

他的故事在此首次分享，详细描述了他在事故发生后重返驾驶舱的历程，以及在他拉下弹射手柄一年多后，海军陆战队解除了他的指挥权，这段历程是如何突然结束的。他的故事回答了关于 2023 年那个暴风雨的星期天下午在北查尔斯顿上空发生的事情的许多问题，但也提出了新的问题，其利害关系超出了他的失误：海军陆战队解除德尔-皮佐的职务是否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一个让飞行员犹豫是否要从发生故障的飞机上冲下来的先例？

从另一个高度来看从汽车到战斗机，一切都越来越依赖于技术，当这些机器出现故障时，谁该承担责任？

3. 飞行器

Del Pizzo 一直想飞。你可以从老照片中看到这一点。在一张褪色的快照中，两三岁的他在佛罗里达空军基地一架退役的 A-4 天鹰战斗机的驾驶舱里微笑，这架飞机正是他父亲在越南时驾驶的飞机。巨大的白色头盔遮住了男孩鲜红的头发。

在另一张照片中，他和父亲差不多大，父亲的卡其色制服衬衫上有他的海军翅膀和绶带。在第三张照片中，他穿着父亲的海军服外套，笑得更加灿烂，父亲抱着他，也在微笑。

德尔-皮佐把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在他周围，房子里有一种空房子才有的回声。他和家人很快就要搬进去了。在海军陆战队服役 31 年后，他终于光荣退役了。那天早上，他开着一辆租来的 U-Haul 从尤马赶来，他的吉普车被拖在后面。

德尔皮佐身材瘦削，浓密的头发还是红色的。他不太符合电影明星版狂妄的战斗机运动员形象。他很自信，但也会随意开一些自嘲的玩笑。比起自己，他更容易谈论生活中的其他人。比如他的祖父。

在他厨房台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着他祖父在二战中携带的金属水壶杯，上面手工刻着他在乔治-巴顿将军的指挥下行军途经的欧洲国家。“他是费城的一个意大利穷小子，娶了一个在教堂认识的爱尔兰富家女。”他是那种听一遍歌就能弹钢琴的人，不用上课。

在成长过程中，德尔-皮佐以为自己会像父亲一样在海军服役。”我父亲能修理汽车上的任何东西。你知道，世代相传的东西很有趣–比如我没有意大利语技能，也没有修车技能。但我想我有飞行员的基因”。

越南战争结束后，他的父亲在现已解散的东方航空公司驾驶喷气式飞机。他们全家搬到了亚特兰大，一个主要的航空枢纽。

“我是个航空公司的孩子。我父亲喜欢飞行，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不记得有哪次不想像我父亲一样驾驶喷气式飞机”。

17 岁那年，他在南卡罗来纳州的帕里斯岛参加了新兵训练营，但他仍然认为自己会像父亲一样在海军服役。从新兵训练营毕业后，他进入奥本大学，在暑假期间一边上大学，一边接受军事训练。他还做了一次改正。海军陆战队为他提供了一条比海军更快的驾驶喷气式飞机的道路。获得刑事司法学位后，他直接进入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的飞行学校学习。

那时，他已经有了飞行员执照，随着在空中飞行时间的增加，他对飞行的热爱与日俱增：阴森恐怖的夜空，清晨冲破云层，看到旭日东升。下面可能是阴雨绵绵，但上面却是一片光明。

“当我在空中时，我觉得那就是我应该待的地方。“当我不在空中时，我想回到空中”

4. 战斗

25 岁时，他驾驶英国制造的 “鹞 ”式跃迁喷气机，这是一种矮胖、肌肉发达的飞机，是第一种能像直升机一样垂直起降的战斗机。他的呼号是 “Cheez”，与他的发音Del Pizzo（Peezo）押韵。鹞 “式战斗机的盘旋能力使飞行员可以在没有跑道的情况下着陆。但 “鹞 ”式战斗机也是飞行猛兽。

在 “鹞 ”式战斗机服役的头二十年里，至少有 45 名海军陆战队员死于非战斗事故，使其成为军方最危险的飞机之一。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军陆战队进行了调整并改进了程序，事故率有所下降。但海军陆战队通常还是会挑选技术最熟练的飞行员来驾驶这些棘手的飞机。

2003 年，德尔皮佐被派往中东参加 “伊拉克自由行动”。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部署，他的父亲在他即将离开时见到了他。他们没怎么聊过越战所以当他父亲拥抱他并说 “你知道，我上战场就是为了让你不用上战场”

但很快，德尔皮佐就和其他 11 架 “鹞 ”式战斗机以及数百架美军和盟军飞机一起进入了伊拉克领空。太阳刚刚落山。昏暗的天空中，伊拉克的远程炮弹从他们头顶飞过。弹道导弹向他们飞来。他看到地面上的海军陆战队突破防线的山丘上传来爆炸声。但是，当他要投掷重达1000磅的炸弹时，炸弹却无法释放，因为有东西卡得太紧了。OODA 循环时间观察炸弹还在方向：飞机正常决定，行动继续执行任务，将飞机送回基地。

大约十年后，他驾驶一架鹞式飞机前往新墨西哥州参加演习。在大约 25000 英尺的高空，航空电子设备舱起火，烧毁了飞机的电子设备、雷达、主显示屏和稳定飞机的系统。他在空中交通管制员的引导下顺利降落。

认识他的军事飞行员说，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保持 “领先于飞机”–在以每小时 500 英里的速度驾驶飞机的同时，冷静地处理大量有关目标、威胁和地面部队的信息。“退役海军陆战队中校、前鹞式战斗机飞行员盖伊-贝里（Guy Berry）说：”如果你向北飞往伊拉克，你会希望由他来领导这次任务。

时光荏苒，德尔皮佐在海军陆战队的发展轨迹稳步上升：被部署到阿富汗、科威特和日本；被部署到巴林执行作战任务，进入叙利亚执行 “坚定决心行动”。他驾驶鹞式战斗机从两栖攻击舰上起飞。在五角大楼，他被派往参谋长联席会议，负责东南亚政策，并与海军参谋人员一起负责两栖远征作战。他曾在 F-35 联合项目办公室工作，担任海军陆战队高级代表，并在海军陆战队总部工作。他的导师包括海军陆战队将军。

2022 年，他被选中指挥位于尤马的海军陆战队作战测试与评估中队 1（简称 VMX-1）。这是一项选择性任务，海军陆战队员在这里测试他们的飞机，以确保程序和标准在实际场景中发挥作用。

对德尔-皮佐来说，指挥 VMX-1 将是他军事飞行员生涯的巅峰。在尤马测试的良好程序和标准可以在战场上挽救海军陆战队员的生命。但他不会在那一年正式担任指挥官。海军陆战队缺少上校，他在五角大楼被委以重任。在此期间，他还需要学习如何驾驶 F-35B。为此，他来到了博福特。

海军陆战队博福特空军基地是海军陆战队 501 战斗机攻击训练中队 “军阀 ”的所在地。基地位于美国 21 号高速公路旁，经过一个汽车影院。稍稍上坡，就能看到简短的跑道和遮挡 F-35B 战斗机的卡其色室外顶棚。基地入口处的一块牌子上写着：“你听到的’噪音’是自由的声音”。

这是海军陆战队两个 F-35B 训练中心之一，第二个在圣地亚哥。它拥有先进的模拟器和久经考验的课程。“德尔皮佐说：”毫无疑问，这是我接受过的最好的训练，世界一流。

2023 年 4 月，他第一次驾驶 F-35B，带着微笑返回博福特基地。这架喷气式飞机是他驾驶过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机器，是计算机与蛮力的完美融合。

作为 VMX-1 未来的指挥官，他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 F-35B。F-35 是军方最雄心勃勃的武器系统，在未来 50 年内将投资 2 万亿美元用于增强国家的防空能力。这种喷气式飞机有三种变型：F-35A，主要用于空军；F-35B，可以悬停；F-35C，结构更坚固，用于航母着陆。这三种型号都具有隐形外形和先进的复合材料外壳，可以躲避敌方雷达。

但其真正的价值在于内部的电子设备；计算机和传感器取代了飞行员的部分职责，因此飞行员就成了四分卫，指挥其他飞机飞向目标，或充当地面火炮的前沿观测员。

但是，复杂的系统也会带来潜在的缺陷；因为这些系统相互依存，故障会像病毒一样传播。

5. 坠落

当你拉动战斗机的弹射手柄后，座椅上的带子会立即夹住你的手脚，这样当你撞上滑流时，手脚就不会乱动。气囊在你的颈部和头部充气。你头顶上的一排炸药击碎了顶篷。座位上的火箭点燃，以大于重力 18 倍的力量将你和座位发射出去。当降落伞打开时，时间只过去了 3 秒钟。

战斗机飞行员都知道，10 次弹射中约有 1 次导致死亡，3 次中有 1 次导致脊柱损伤或其他严重伤害。

当德尔-皮佐拉动手柄时，他听到了一声像霰弹一样的巨响。金属碎片从爆炸物中钻进他的脖子，将机舱罩炸得四分五裂。

“接下来我记得的是，当我开始爬上座椅栏杆时，我的头盔和面罩被风流扯掉了，直接从我的脸上扯了下来。

“我记得我感觉到了脸上的降水，然后就被拉了回来，因为降落伞打开了，让我减速了”。(

“我能听到飞机发动机的噪音。我摘下头盔后，声音非常大。我听到的是一片混乱。周围的东西纷纷坠落。就在那时，我觉得飞机会掉下来砸到我，因为我感觉飞机已经失控了，对吧？我想飞机会撞上我我就要死在这个降落伞里了”

他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在他弹射出去后，喷气式飞机从垂直模式转换为常规模式，继续飞行。

又过了几秒钟，他掉到了云层下面。又一个 OODA 循环。观察，定向：他现在可以看到地面，但没有飞机坠毁的迹象；他在一个社区的上空，朝电线的方向飞去。决定，行动：挂在吊绳上的求生包悬挂在他的下方；他松开吊绳，以避免被电线缠住；他伸手抓住降落伞的拨杆，朝一栋房子飞去。他的目标是一个后院，面积和普通客厅差不多。

他降落在后院的栅栏旁，降落伞被树缠住了。当时下着雨。他的背很疼。他走到房子的后门，敲了敲门。

一个震惊的家庭打开了门。

“他们看着我穿着湿透的飞行服在他们的后院” “我告诉他们我需要拨打911”

过了一会儿，一位妇女和她的儿子把他领进了厨房。父亲帮德尔皮佐止住了一些弹片造成的伤口出血。儿子拨打了 911，在与调度员简短交谈后，将电话递给了德尔-皮佐。

“录音中可以听到德尔-皮佐说：”我是飞行员。”我们需要展开救援。我不确定飞机在哪里。它应该坠落在某个地方。我弹射出去了。”

调度员理解缓慢，德尔皮佐说，批评她是不公平的，就像新闻机构发布 911 录音后社交媒体上的一些人所做的那样。他说，发生的事情非常不寻常。调度员在自己的培训中可能不会看到这种情况。当他与调度员和赶来的医护人员交谈时，他最关心的是：飞机怎么了？

“我最担心的是我会伤害到别人。

医护人员将他抬上救护车，火速送往查尔斯顿市中心的南卡罗来纳医科大学。在途中，他不小心拨通了十几岁的大儿子的袖珍电话，他只能听到背景声音和警笛声。

后来，他又给妻子杰西卡打了电话，当时她正在参加小儿子的橄榄球比赛。他知道，意外事件会引发调查。协议要求他尽量减少细节。所以谈话的细节不多，主要是他还活着。

在救护车上，他不断询问飞机失事是否伤到了任何人。医护人员告诉他，没有，没有坠机的消息。在医院里也是一样。

“我以为飞机会坠落在谁家的后院或者撞到谁家的房子” “这让我很害怕”

但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呢？一个被弹射出去的飞行员却没有坠机？这就像一个超现实的谜语。他百思不得其解，一度求助于医生

“我问：’我死了吗？没人能告诉我飞机的任何信息”

在急诊室里，他还得知自己的背部骨折了。

6. 神秘

在军事航空界，导致人员伤亡或重大财产损失的意外事件被称为 “失误”（mishap）–而非事故–失误会引发一系列调查。鉴于 F-35 隐形技术和能力的保密性，对德尔皮佐事故的调查尤为敏感，而他弹射出舱后发生的情况也是如此。

飞机并没有出现他预想的下方冒烟的洞口，而是以 5 度角爬升到约 9,300 英尺，然后在一个长长的右转弯中下降。飞机飞行了 11 分 21 秒，平均时速至少为 350 英里/小时。在威廉斯堡县，喷气式飞机擦过树顶。飞机坠毁在一个名为因迪安敦的社区的沼泽和田野附近。调查人员后来将其撞击时的速度定为 635 英里/小时。

在军方后来公布的经过大量删节的文件中，调查人员还描述了一次 “电力故障”，导致无线电、战术导航系统、着陆导航系统和一个本可以自动向空中交通管制员发送飞机位置的关键应答器失灵。由于失去了这一跟踪装置，再加上飞机的隐身设计，确定坠机地点变得更加困难。

几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坠机的消息。这一空白造成了一个缺口，尤其是在社交媒体上。当空军发言人向公众寻求帮助时，也无济于事。隐形战斗机失踪？备忘录上出现了电线杆上的标语上面有F-35的照片和说明： “你见过这架飞机吗？” 军方真的会丢失如此重要的飞机吗？

在医院里，德尔-皮佐怀疑外面正在酝酿一场带电的媒体风暴。一位海军陆战队战友连夜从北卡罗来纳州赶来。

“他在关注社交媒体上的事情，说’你在推特上很热门’。’我笑了，然后他说：’不，不是你。是飞机。”

他的妻子杰西卡很快就到了。

“她回忆说：”他不常上社交媒体，但我拿走了他的手机。“我不想让他看到那些备忘录”。

有一次，德尔皮佐听说海军陆战队司令埃里克-M-史密斯将军想和他谈谈。这让德尔皮佐感到惊讶。也许这只是为了表达对海军陆战队战友的关心。但这样的谈话可能违背了保持调查尽可能客观和不受影响的标准协议。

德尔皮佐说：“我认为这与当时媒体上的一些事情有关，”“也许他想要一些答案”。

他后来得知，一名高级军官劝说史密斯不要和他谈话。这预示着这起事故的敏感性和即将到来的麻烦。

大约 24 小时后，在没有坠机地点的情况下，南卡罗来纳州民用航空巡逻队根据对雷达信号的分析，在海明威附近确定了一个有希望的目标。搜索队开始行动。居民们告诉他们，他们在周日下午听到了一声巨响和闪光。一名军方消防官员在沼泽附近发现了烧焦的树木，并找到了残骸，从而结束了一个循环。

但在军方工作人员封锁现场时，更多的问题仍然挥之不去：在飞机继续飞行的情况下，德尔皮佐为什么要弹射出去？飞机的技术是否出了问题？德尔-皮佐是否过早地冲出了飞机？

在这样的背景下，德尔皮佐和妻子离开了医院，他戴着背架。他的下背部和中背部椎骨破裂，但医生说他的预后良好。在当地一家酒店住了一晚后，他们来到查尔斯顿国际机场，等待飞回华盛顿特区的航班。

“离开那个地区是件好事，因为很多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杰西卡-德尔皮佐回忆道。“但我记得在机场，我们互相看着对方，说坐飞机是多么奇怪的事。”

7. 经验教训

三项独立的调查将探究事件发生的原因，每项调查都有不同的侧重点。

海军航空事故委员会由 F-35 飞行员、工程师和专家组成。其目标是找出错误和弱点，并总结经验教训，防止今后再发生事故。委员会工作的基础是法律保护，防止上级因飞行员和机组人员向调查人员透露任何信息而对其进行处罚。这项调查的结果没有向公众公布。

第二项调查是外勤飞行绩效委员会。其主要目的是：调查飞行员的行为。该委员会由一名资深 F-35 飞行员领导，成员还包括经验丰富的军事飞行员和专家。委员会的报告通常不对外公布。

第三项是海军陆战队指挥部调查。由一名高级军官负责。这些调查通常范围有限。其目标主要是法律方面的：确定飞行员是否有不当行为。调查结果可以向公众公布。

据德尔-皮佐、了解报告内容的官员以及《邮政信使报》通过公开记录法获得的文件称，前两次调查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德尔-皮佐的飞机出现了严重的电气故障，关键系统失灵，包括他在恶劣天气中降落所需的显示屏和导航仪。无线电旋钮失灵，难以联系空中交通管制员或他的僚机寻求指导。一个小型备用显示屏还能部分工作，但德尔皮佐必须低头才能看到。

这种情况和零能见度条件很可能导致了一种被称为 “空间迷失 ”的现象，即你的内耳会欺骗你，让你感觉头晕目眩或正在坠落。

这两项调查都指出，军方的训练和模拟器工作都没有让飞行员对低空恶劣天气下的系统故障做好准备。事实上，F-35B 的飞行手册中写道：“当飞机无法对飞行员的输入做出正确反应时，飞机将被视为处于失控飞行（OCF）状态”，并补充道：”如果失控高度低于 6000 英尺 AGL（地面以上高度）：退出”。

这两项调查都得出结论，大多数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在驾驶 F-35 时，如果经验水平相近，都会冲出飞机。

野战飞行性能委员会赞扬了德尔皮佐的记录和在事故后继续前进的潜力。

“德尔皮佐上校是一名职业生涯中表现出色的海军飞行员和海军陆战队军官。没有迹象表明德尔皮佐上校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或在执行任务时鲁莽行事……委员会一致认为德尔皮佐上校在 2023 年 9 月 17 日的行动中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两个调查委员会都提出了许多建议，包括在模拟器中设置新的场景和改变训练内容。在德尔-皮佐看来，系统本应如此运作。

但负责第三次调查的警官却得出了不同的结论。这名警官同意德尔-皮佐在困难的条件下遵守了程序，德尔-皮佐没有任何不当行为。但是，他认为这次事故 “是由于飞行员的失误造成的，因为 MP（失误飞行员）错误地诊断了 OCF 飞行紧急情况，并从一架可飞行的飞机上弹射出去”。

“他的报告将飞机损失的成本定为 1.36 亿美元。

德尔-皮佐在 2024 年初审查了这份报告，当时他的背部骨折仍在恢复中。他不同意这种逻辑。在云层中盲目飞行时，如果没有大规模的系统故障，他是不会弹射出去的。这次调查也超出了确定不当行为的正常范围，德尔皮佐和其他接受本报采访的经验丰富的飞行员都表示这非常不寻常。但指挥部调查报告的分量通常不如其他两项安全调查报告。

而报告中认为他应该承担责任的结论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职业生涯。

他的背伤痊愈了，可以再次驾驶战斗机。到 2024 年 4 月，也就是事故发生七个月后，他又回到了博福特，爬上了 F-35B，对又一次机会充满了感激之情。这些飞行也将解开另一个谜团。

就在他弹射出去之前，他听到了他以为是发动机减速的声音。但再次驾驶 F-35B 时，他意识到那不是发动机的声音，而是飞机在悬停模式下使用的强力升力风扇的声音。风扇减速的声音让他产生了失去动力正在坠落的错觉。他想，这对未来的飞行员来说是个重要的教训。

而且他仍然有望在亚利桑那州指挥 VMX-1。

“我不停地问总部，’我行吗？几乎每周都问他们一直给他开绿灯。“航空领导层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2024 年 5 月，他开始举家迁往尤马。同月，他因在五角大楼的工作获得了荣誉军团勋章。那年夏天，海军陆战队司令史密斯访问了尤马，他似乎很高兴。德尔皮佐说，有一次，史密斯问他未来的职业规划。德尔皮佐说，他正在权衡自己的选择。史密斯告诉他，指挥 VMX-1 并不是他作为海军陆战队员的最后一章。“我们把你放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德尔皮佐把这句话理解为对他在海军陆战队的未来投下了信任的一票。

海军陆战队军官会定期接受评估，以确定他们是否适合担任指挥官，这是指挥官用于晋升的一种成绩单。德尔皮佐的成绩单非常出色。2024 年年中，一份由两位将军签署的报告称： “绝对必须晋升，GO（将军）潜力……切兹是一个纯粹的专业人士，未来潜力无限……拥有我最高的晋升推荐”。

2024 年晚些时候的另一份报告称，德尔皮佐在尤马的工作 “为海军陆战队航空兵的未来设定了方向……晋升的最高建议……我们军团最棘手的问题必须在这里得到解决……德尔皮佐上校在我们军团的潜力是无限的”。

因此，去年 10 月接到电话时，他惊呆了：在尤马指挥了 103 天之后，指挥官解除了他的职务。

立即生效。

8. 背叛

这个消息是在与两位将军中的一位视频通话时得到的，他曾在信中说德尔-皮佐有无限的晋升潜力。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叙旧的机会，”德尔皮佐回忆道。”我想，’这太好了。我可以和老板们一对一地聊聊事情的进展情况。”

相反，谈话马上转到了事故上。

中将告诉他，他在尤马指挥期间没有做错任何事，但即将发布一份关于指挥部调查结论的新闻稿。指挥官史密斯再次审阅了报告，决定德尔-皮佐不应该担任如此高知名度的指挥官。另外两项调查的结果，也就是认定德尔-皮佐没有过错的调查结果，将不会公布。海军陆战队对突然解除指挥权的解释是 “失去信任和信心”，这对德尔-皮佐来说就像一把匕首，因为这意味着行为不当。

惊愕之余，德尔皮佐询问能否举行一个小型的指挥权交接仪式–移交中队的旗帜，以感谢那些在他上任时给予他热情接待的人们。

请求被拒绝了。

不久，他在尤马指挥的 300 多名海军陆战队员、水兵和文职人员被告知，他因 “误诊为飞行失控 ”而被解职。在此之前，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他从南卡罗来纳州的 F-35B 上弹射下来。

德尔-皮佐打电话给他的妻子杰西卡，让她到基地外的家来见他。他没有解释。她想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给她发短信。

“我走进门看到他的脸他看起来完全被打败了”

和丈夫一样，她也很难理解患病的时间和治疗方法。所有三项调查都是在 2024 年初完成的，但海军陆战队仍然给他开绿灯让他指挥？为什么要让他和家人经历跨国搬迁？从 2024 年初到那年秋天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她回忆说：”我们一直在回想，来来回回地想。“我们怎么也想不明白”

德尔皮佐要求直接与指挥官通话。

“显然，我有很多问题”

请求被拒绝。

9. 残骸

F-35项目是美国国防部最昂贵的武器项目，该项目耗时数十年，旨在取代军方从F-16到鹞式战斗机等许多早期战斗机。目前，美国空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至少拥有 630 架 F-35 战斗机，并计划在未来几年内组建一支由 2400 架战斗机组成的机队。

但据政府问责局报告，在2023年，也就是德尔皮佐发生事故的那一年，F-35B战机只有15%到36%的时间可以完全执行任务。F-35的批评者提到了项目的成本和制造延误。其中最令人担忧的是喷气式飞机的计算机和软件。

在德尔-皮佐发生事故的两个月前，由于对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安装更好的显示器和更强大的计算机的速度感到失望，国防部停止接收一些新制造的F-35战斗机。这些技术升级现在才定于今年夏天到位。据报道，美国政府问责局的另一份报告称，试飞员不得不在空中重新启动雷达和电子战系统。

德尔皮佐事故中电气故障的确切原因隐藏在经编辑的文件中，军方称出于国家安全目的已将这些文件屏蔽。不过，未经编辑的部分排除了一些原因。当时该地区有雷暴，但事故发生时的雷电距离飞机有 20 英里远，不可能烧坏飞机的电子设备。调查人员指出，飞机在德尔皮佐弹射出舱前五分钟进入大雨中。但海军陆战队发言人表示，调查没有发现雨水导致电气故障的证据。

德尔-皮佐并不是F-35的批评者之一。事实上，他是该技术和喷气机潜力的忠实拥护者。他以 “鹞 ”式战斗机飞行员的视角看待 F-35 的发展。鹞式战斗机的问题甚至更多，但由于技术和程序的不断改进，它成为了军方的航空中坚力量之一。在五角大楼工作期间，他亲眼目睹了 F-35 项目的工作人员是如何孜孜不倦地为该飞机做出同样的努力。

吸取经验教训是关键，这也是他如此关注自己被解除指挥权的方式的原因之一。对他的惩罚使人们不再关注飞机的问题。

“他说：”我们需要认真审视这一问题，以防止它再次发生。”在航空业，我们有一种文化。当出现错误，当事情没有按计划进行时，我们会从中吸取教训。如果不这样做，就会产生恐惧文化。如果你有一种恐惧文化，那么人们就会麻痹大意，无法做出决定。这就是人们最终受伤的原因。这就是人们最终被杀的原因”。

一些熟悉德尔皮佐情况的现役和退役飞行员对他的遭遇感到震惊。

“一位飞行员说：”我们因为一篇新闻稿就解雇了一个人。

另一位补充说，德尔皮佐的遭遇传递了一个危险的信息：如果你弹出，你的职业生涯就完了。“最容易做的事情就是指责飞行员”。

邮政信使报》向海军陆战队总部的官员提出了一系列问题，涉及司令官解除德尔皮佐职务的决定、他下达命令的时机以及他是否考虑到了他的决定是否为海军陆战队飞行员的未来开创了一个危险的先例。该报还为史密斯将军提供了一个亲自回应的机会。海军陆战队官员承认收到了这些问题，但没有提供任何答复。

10. 文化

商业领袖和自助大师经常使用一个航空比喻：在飞行过程中，飞机 90% 的时间都在偏离航线。到达目的地意味着要不断适应乱流、空中交通，有时还要面对人为失误。

生活和事业也有自己的乱流和偏差。德尔-皮佐（Del Pizzo）最近在华盛顿特区附近新租的房子里整理行李时，谈到了他生活中的调整，即刚从一个长期以来一直是他身份一部分的机构退休时的感受。

他对自己离开的决定感到平静，尽管他的大脑也会开始 “假设”。如果天气预报更加准确会怎样？如果云层再高几百英尺，他就能看到地面了呢？如果他有无线电联络，可以与僚机通话呢？如果他决定不撤退呢？指挥官的换班命令很可能让他失去晋升的机会。如果他坚持到底呢？关闭这些回路可能很困难。

更深层次的痛苦来自他拉下弹射手柄一年多后发生的事情。

“也许这只是一个商业决定，”德尔皮佐谈到指挥官解除他指挥权的举动时说。”但你必须照顾到人的因素。你不能因为某个人不方便或头条新闻不好就把他丢掉，对吗？你需要确保照顾到人。这样才能维持信任文化。

当他打开行李时，远处传来了学校操场的声音。黄灰色的塑料搬家箱堆放在客厅里。两个都是退役军人的朋友来帮他安顿下来。你并没有真正从海军陆战队退役。你仍然是一群人中的一员，是他们帮助你塑造了现在的自己，这一点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很快就要返回尤马，关闭那里的房子，飞向新的未知的平民生活，北查尔斯顿上空 41 秒钟的感官混乱和 31 年的海军陆战队生涯因别人的决定而结束，这些问题挥之不去。

关于本故事

本故事始于 2023 年的弹射和坠机之谜–海军陆战队花了很长时间才回答了关于发生了什么和为什么发生的基本问题。托尼-巴特尔梅在 2024 年的报道中深入探讨了 F-35 的历史和利弊，同时探讨了信息真空的问题。查尔斯-“特雷”-德尔皮佐决定讲述自己的故事，这回答了其中的许多问题。他之所以同意这样做，是因为他说希望能从中吸取教训，帮助未来的海军陆战队员。

为了证实他的故事和军事调查程序的其他方面，《邮政信使报》采访了半打军事飞行员，其中大多数人要求匿名。该报还采访了 F-35 专家，其中既有批评者，也有支持者。该报从国防部和当地执法机构获得了 700 多页经过大量编辑的有关该事件的文件。德尔皮佐提供了他的军事记录和体能报告供我们审查。